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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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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35

陸坤一路回來都在聽人誇獎趙凜如何的厲害, 如何得了縣案首,當初又是如何以一敵百當上顧山長弟子的。

他胸中有股郁氣宣洩不出去,回到家中, 母親急切的迎了上來,臉上難得盛滿笑容。抓著他手問:“坤兒考得如何了?”

陸坤不答, 被她握住的手指骨都在發白。

跟隨他的書童興奮道:“夫人, 公子得了第二, 過了縣試。”

陸坤期待的盯著婦人看,婦人臉上的笑陡然消失, 指甲扣進他肉裏, 尖叫道:“不是讓你考第一嗎?只有你得了案首, 你父親才會在意你, 才會把我們接到京都去!”她神志又開始不清醒,整個人陷入瘋魔, 抓住他不斷的質問:“誰,誰得了第一!”

陸坤的手被掐出血痕, 僅剩的兩個下人連忙過來把婦人拉開,哄勸著帶到了屋子裏。

書童要過來給他抱著, 他擺擺手, 一言不發的往書房去。

書房內人影靜坐,竹簾四垂, 屋外竹葉繁茂,襯得天光杳杳,晦暗難明。

他提筆在宣紙上寫下‘趙凜’二字,指尖微微用力……砰咚, 上好的狼毫筆斷成兩節。

他不比趙凜差的!

相比較陸坤的落寞,吊車尾驚險通過縣試的馬承平同學回家後, 受到了老父親及一眾姨娘姐姐們的熱烈歡迎。不僅得了大把的銀票,還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他爹隔日又開了祠堂,讓他好好拜拜爭取下次府上院試也吊車尾過,掙個秀才回來就光宗耀祖了。

馬承平捏著小寶丫給的護身棉墊子,有苦說不出。

蒼天啊!他到底是怎麽過縣試的!

馬員外覺得自家兒子能過,一定是因為跟對了好同伴。他樂呵呵道:“那個趙凜,你以後多同他往來,有空請人家到家裏坐坐,好叫為父感謝感謝對你的幫助。”

馬承平驚覺:難道自己真熏陶到了趙凜的王八之氣?

他回書院後把這事和趙凜說了,又道:“看來我們要保持點距離了,不然只能繼續讀書,連田都沒得種。”

趙凜皮笑肉不笑道:“那煩請現在離開我宿舍,懂?”

馬承平訕訕,還不待求饒就被趙寶丫趕了出去。

青山書院這次縣試去了二十幾個學生,只有七個沒有通過,案首、第二、第三都出在他們書院,可把眾先生樂壞了。

趙凜自從得了縣試案首,書院裏來找他的同窗更多了,顧山長無意中看見了幾次,把他叫了過去後,教導道:“敗不餒勝不驕,莫要被稱讚迷失了心性。”

他的心性早就經過千錘百煉,何須磨煉。

“之後還要參加府試,你且沈下心來,好好溫習。”

趙凜恭恭敬敬的點頭,拜謝後退下了。

之後,趙寶丫去顧夫人那裏玩,還在院子裏就聽見顧山長道:“我倒是希望趙凜此次考不上,他功利心太強,太過順遂以後難免自大。”

趙寶丫覺得顧爺爺說的一點也不對,她爹沒讀書前吃了好多好多的苦,受那麽重的傷,胸口碎大石都快吐血了,都一聲不吭。之後讀書也很用功,即便後來開竅了,她時常半夜起來都看到他在讀書。

阿爹比任何人都艱難也比許多人都用功、謙遜……她有點不喜歡顧爺爺了。小寶丫有些生氣,故意當著顧夫人的面不小心把顧山長藏在花盆底下、石頭底下、花瓶裏面……好幾處的私房錢給翻了出來。

好脾氣的顧夫人臉黑,盯著顧山長一言不發。顧山長突然就慫了,弱弱道:“也就藏了那麽幾處……”他話音剛落,一只貍花貓從房梁上跳下來,一只錢袋子啪嗒砸在顧夫人腳下。

“顧庭巖!”顧夫人咬牙切齒,“說,還有哪裏藏了?”

顧山長咬死不開口,顧夫人徹底爆發了,提起澆花的水葫蘆就追。趙寶丫坐在花園的涼亭裏吃著糕點,看著驚惶失措逃竄的顧山長笑得牙不見眼。

傍晚,小團子抱著顧夫人獎勵的冰皮梅花烙回了宿舍,同她爹嘀咕道:“顧爺爺一點也沒有我師父好。師父會教我畫符會買好吃的給我,還會哄我開心。顧爺爺什麽也不教阿爹,還經常說阿爹的壞話,還要訓阿爹……寶丫不喜歡他。”

趙凜笑了:“每個人的師父教導方式都不一樣啊,我們要尊師重道。”

小寶丫哦了一聲,又蹙著小眉頭問:“顧爺爺為什麽不喜歡阿爹呀?”、

趙凜想了一下道:“大概是他有很多很多的弟子,不管什麽東西一旦多了,就很容易有偏愛和對比,就像丫丫有很多糕點,也會挑自己最喜歡的先吃一樣。”

小寶丫懂了:就像阿奶有兩個孫子,就喜歡趙小胖不喜歡她。

趙凜的目標很明確,青山書院只是跳板,他的目標是考上秀才,成為縣學裏大業供給的癝善秀才。

只是,顧山長似乎還是不太信任他的人品,下棋的時候又是好一番耳提面命。其實這也不能怪趙凜,那些攀談的人都是自己湊上來的,他總不好裝啞巴吧。比如現在,這個剛剛給顧夫人診治完的大夫,看到他就硬是拉住他聊起來。

說自己孫子都參加好幾次縣試了,楞是沒過,問他有什麽好的心得。

他能有什麽心得,被問到了總得說兩句吧。

趙凜:“多背書,縣試無非就是書本上的知識,只要滾瓜爛熟多半能過。”

大夫很高興,又提起趙寶丫的病情,說著又多嘴了兩句:“那兩味藥雖然貴,但添進藥丸裏,對身體大大的有益。”

趙凜起先雲裏霧裏,結合大夫的話一想就猜了個七七八八。閨女定然是怕藥材費錢,才沒有把顧夫人找大夫給她看病開方子的事告知。

他感動於娃兒的懂事,又心疼起她來。既然知道有更好的藥,再貴也是要用的,大不了他多抄一些書,想辦法多掙點錢。

他朝大夫笑了笑問:“上次您說的是哪兩味藥?小娃娃轉述不清,我都忘了。”

大夫不疑有他,重覆道:“血參和冬蟲夏草。”

趙凜知道藥材後,便去同周先生告了一個時辰的假,去城裏藥鋪問了價格。藥鋪的大夫看過方子後,告知他,一瓶要至少要十兩銀子,用的血參和冬蟲夏草還是最普通的那種。

足足是之前藥價的兩倍!

怪不得丫丫不同他說。

他看著藥鋪思慮良久,最後轉身往書齋去,問書齋的掌櫃還有沒有價格更高的書籍可以抄。掌櫃的看到他先說了句恭喜,笑道:“自然是有,之前給你抄的書只是最基礎的,現下你得了案首,有些貴重的書由你來抄也能賣個好價錢。”

趙凜眸子發亮,要了許多書帶回書院抄。

他現在太缺銀子了:閨女的藥需要銀子,府試、院試都要銀子,今年若是考中秀才,勢必要從書院搬出去,到時候也不好一直住在城皇廟,房子是一定要租的,處處都要用銀子。

想到這,趙凜抄書越發勤快了。

他玩命抄書的同時還能兼顧課業,還要照顧娃兒,周圍的同窗每每看到都自嘆不如。僅僅半個月他就抄了十幾本書,休沐那日,他帶著寶丫把書送到了書齋。書齋的掌櫃翻看過後,拿了五兩銀子給他,等他們要出去時,掌櫃又笑呵呵的推薦:“趙公子,您下個月不是要去府試嗎?買一本府試歷年的考卷回去看吧,說不定能看出點門道。”

趙凜長期在他這裏抄書,也不好不搭話,於是問:“什麽考卷?我瞧瞧。”

掌櫃立刻從櫃臺下拿了一疊考卷上來,邊遞給他邊道:“河中府那邊傳過來的,不貴,一份二兩銀子。”

小寶丫瞪大眼,不可置信:“二兩?好貴呀!都可以買好多肉包子了。”

掌櫃立刻道:“哎,小姑娘不能這樣想,要是你爹因為這個考卷考上童生了,下次院試又考上秀才,那你就有吃不完的肉了。”

趙凜眉頭微動,不動神色的翻看完這張考卷,又問:“你們這邊每年的縣試考題也有賣嗎?”

“自然是有。”掌櫃的頗為驕傲,又道:“先前縣考時就有人來買過,不過這個比較便宜,五百文一份就可以了。”他看看趙凜,“趙公子不是縣案首嗎,問這個幹嘛?”

“不幹嘛,就是好奇,以前都沒聽說過。”他啟蒙晚,縣試前壓根沒人和他說過還有這個玩意賣。他說著把考卷放了回去,朝掌櫃道:“我還是不買了。”

掌櫃訕訕:縣案首就算不買也會過的吧。

只是生意人的本能,就想推銷一下。

次日,趙凜帶著小寶丫回到書院,馬承平就拿著一打考卷來了。一坐下就唉聲嘆氣道:“我爹真的舍得下本錢,為了讓我順利通過府試,托人在河中府買的歷年府試考卷,連十年前的都有。”他無語死了,看著這些玩意就頭疼。

那麽一大打啊!

趙凜眸子轉了轉問:“多少錢一份?”

馬承平:“十兩銀子一份。”

趙凜:“昨日我在城裏的書齋看到一模一樣的,不過他只有五年內的考卷,二兩銀子一份。”

“多少?二兩?”馬承平不可置信,繼而拍桌大罵道:“艹,這幫孫子連我老子都坑。”

趙凜又問:“這麽貴的東西,大家為何不借閱?還要特意去買?”

一旁的秦正清道:“買考卷的人都想通過府試,都算競爭對手,誰會借給別人啊。自然是看到的人越少越好。而且這些考卷都是由官府同意印出來賣給各個書齋銷售的,數量有限,越接近府試價格越高。”

原本還想覆刻歷年考卷去賣的趙凜瞬間歇了心思。

等馬承平和秦正清走後,小寶丫湊到她爹身邊,眼睛亮晶晶道:“阿爹,你也出一張考卷去賣吧,就照著馬叔叔買的考卷出,咱們賣兩百文一份就好了。”

趙凜原本糾結的思緒突然打開:不管是段考、縣考前,一眾學子都喜歡押題,府試在即,縣考通過的幾個同窗就不斷在押題。他可以參考馬承平手裏的考卷,出一份模擬考卷,再宣揚一番也是能賣出去的。一份按兩百文來算,可比抄書劃算太多了。

想通這點,他當晚就找馬承平借了考卷,又參照自己平日看的書籍,三日內寫了十份不同的模擬考卷。之後又買來紙筆,花了十日每份覆刻了五份,一共五十份模擬考卷。

他請假出去,找到常去的書齋掌櫃,說明要合作的意願。

掌櫃的翻看了一遍,為難道:“你這東西不一定有人買。”

趙凜:“掌櫃的只管擺在這,我自會想辦法讓人來買,賣出去了咱們七三分,賣不出去你也沒有損失不是?”

掌櫃的一想確實不虧,賣不出去他什麽也沒出,賣出去了,他還能得三成。而且趙凜此人又是縣案首,將來必定有出息,賣他一個人情也沒什麽。

於是點頭同意。

三月三上巳節這天,趙凜同馬承平、秦正清幾個應邀去了長溪鎮上學子組建的曲水流殤宴,宴會快結束時,眾學子都買了蘭草熏香等物,唯獨趙凜,在書齋買了一本模擬考卷。

眾人起初不明所以,之後好奇,最後都開始搶購縣案首買的模擬考卷。原先定價兩百文,居然生生被擡到了三百文,並且供不應求。

趙凜連著寫了大半個月,居然足足掙了三十兩巨款。

小寶丫數著銀子高興得不得了,興奮道:“阿爹,以後我們每年都出考卷吧,這樣我們很快就能買個大房子了。”

“好。”趙凜面上帶了笑,卻知道這個生意不長久,很快就會有人模仿擇寫考卷,而且只是模擬考卷,不一定有用。

當日午後,趙凜就去藥店定了十兩銀子一份的藥丸。等趙寶丫拿到新藥後,下意識的聞了聞,覺得味道不對,噠噠的跑到她爹面前問:“阿爹,大夫是不是抓錯藥了,怎麽和之前的不太一樣啊?”

趙凜還在抄書,聞言頭也沒擡,道:“沒錯,只是多加了兩味藥。”

“多加了兩味藥?”趙寶丫疑惑,繼而想起先前大夫說的。小團子楞住,捏著藥瓶收緊,半晌才弱弱問:“阿爹知道了?”

趙凜聽她聲音不對,擡擱眼筆,眉眼舒展帶笑:“嗯,你盡管吃就是,做什麽這副表情?”

趙寶丫眼圈紅紅:怪不得阿爹最近拼命抄書抄考卷,原來是攢銀子給她買藥。

她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是個負累。

要是阿爹從來都沒有她這個女兒,應該是個快意恩仇的大俠吧。

還不等她感動太久,顧山長就讓人來喊趙凜過去。

趙凜狐疑,問前來的小童:“可知是何事?”大中午的,顧山長不是都要午休的嗎?

小童搖頭表示不知,小寶丫覺得山長爺爺肯定沒安好心,牽著她爹的衣袖,軟糯糯的說:“阿爹,寶丫陪你一起去。”

趙凜讓她乖乖在家待著,小團子抱著他腿就不撒手。他無奈,只能抱起閨女一起去了。到了顧山長的住處,他把閨女先放在了顧夫人處,再跟著小童往書房去。

顧山長的書房建在一片青松翠竹之中,從屋子裏往窗外看,能瞧見遠處青山和一條銀河飛濺的瀑布,當真是占盡了湖光秋色。

他邁進書房時,顧山長就背對著他在凝望那條瀑布。他鼻觀眼,眼觀心,喊了聲老師後就安靜的垂首等待。

過了幾息,顧山長轉身,看了他一眼,神情冷肅,語氣淡漠:“看看桌案上的考卷,你可認識?”

趙凜微凜,目光落在桌案上的考卷上:是他寫的模擬考卷。

他心思百轉,搞不清楚顧山長是何意,遲疑問:“認識,我曾買過,老師問這個是?”

顧山長對他的回答不甚滿意,眼角的紋路加深,語氣帶了恨鐵不成鋼的氣憤:“你還想誆騙老師不成,那考卷雖是用的瘦金體,字跡也磅礴大氣,但你寫到‘的’字時,最末那一勾都會習慣性的勾上去,筆鋒與考卷上的筆鋒一模一樣。”他在書法一道上造詣頗深,對字跡尤為敏感。

趙凜楞住:他平日用的都是地地道道圓潤端正的楷書,而且在書院都是慣用左手,平日裏抄書也是用左手。這次寫模擬考卷,為了不必要的麻煩,特意用了右手,又換了瘦金體,筆鋒冷峭。

怎麽就被認出來了?

他低頭不答,顧山長一看他那模樣就來氣,走近兩步,把那考卷往他面門砸去:“往日老夫只道你愛鉆營,不想如此愛財。好好一個縣案首,竟淪為滿身銅臭的商賈之流,你連孔孟之道,文人風骨都不要了麽?要如此自甘墮落?”

世人尊師重道,師長訓斥時只能受著。趙凜不敢頂嘴,站在那讓他繼續罵。

“你同子晨雖不是同宗,但同姓同村又一同長大。他清正的秉性你怎就學不會半分?士農工商,商人重利輕義,為世人所不齒,你既已讀書,難道這個道理都不懂。工於心計、糞土之墻不可杇也,你是要氣死老夫不成?”

他越說越氣憤,趙凜擔心他口渴,遞了杯茶過去。

顧山長覺得這是死不悔改,就勢把茶碗砸了,怒目質問:“你倒是說說,這性子要不要改?”

趙凜蹙眉,還不曾回答,書房的門被人推開,一個憤怒的小姑娘沖了進來。紅著眼圈看著顧山長道:“我阿爹很好,為何要改?”

小團子身後站著頗為尷尬的顧夫人。

顧山長怒氣收了兩分,不悅道:“老夫在訓話,誰讓這個小娃娃進來了,快把人抱出去。”

顧夫人要進來抱人,小團子避開她的手,噠噠的跑到她爹面前,伸手叉腰,努力揚起小腦袋和顧山長對視。

“山長爺爺只管罵我阿爹,看不起我阿爹,說我阿爹愛財、愛鉆營、不如春喜叔叔好。那山長爺爺有沒有想過我阿爹為什麽這樣?他從小地裏刨食、八歲開始養家、十一歲走南闖北,二十一生了病弱的我。前年阿爹腿斷了,我們被掃地出門,阿爹為了我的藥錢扛麻袋、刷盤子、搭屋子、走鏢……有好多次差點摔死、被砸死、被水匪砍死。”

“我們沒銀子、沒房子、什麽也沒有,我阿爹還要讀書,要養我,還要給我抓最好的藥……”小團子說著說著眼眶通紅,已經開始哭了,“山長爺爺什麽都不知道,山長爺爺有錢,有房子,什麽都有……我阿爹除了我這個藥罐子女兒,什麽都沒有……他也想像春喜叔叔一樣被阿爹阿娘捧著,什麽都不用想啊……”

“要是山長爺爺和我阿爹換一換,一定比我阿爹還愛錢,還愛鉆營……”

小姑娘淚眼汪汪的反問他:“山長爺爺覺得我阿爹努力掙錢,努力活著有錯嗎?”

顧山長心裏僅剩的火氣被澆熄了,一時間啞口無言。書房靜默半晌,除了小姑娘委屈的哭聲,一時間落針可聞。

顧山長面子上過不去,故作惱怒朝趙凜道:“你且她帶走,這件事之後再說。”

趙凜頷首,走過去抱起閨女。他一抱,趙寶丫徹底忍不住了,趴在他脖頸處哭得打嗝。哭聲漸遠,書房裏只餘顧夫人和顧山長。

屋外清風徐來,顧夫人反手把書房的門帶上,看著顧山長輕聲細語道:“趙凜同你以往的弟子都不同,他出生清苦,甚至連貧民都算不上,頂多算是流民。我知你不喜勢力鉆營的人,但罵人前能不能想想他的處境?你既已收他做弟子,就應該知道他秉性並不壞,不然子晨和書院其他學子、先生為何各個對他讚譽有加?”

顧山長擰眉:“你也覺得他那種商賈行為沒錯?”

顧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君子才取之有道,他不偷不搶在努力改善生活,你對他的容忍因該放寬一些。”

顧山長不說話了,半晌才長長嘆了口氣道:“老夫也是擔憂他如此愛財,今後入仕會誤入歧途。”

顧夫人:“我倒不覺得,一個如此疼愛閨女的人能壞到哪裏去?”

顧夫人退了出去,書房寂靜,顧山長盯著地上破損的考卷看了良久,黃昏漸沈時,他走過去把考卷拾了起來,平心靜氣的看起來。還別說,這模擬考卷還是出得挺有水準的。

次日,顧山長又把趙凜喊了來,把那張粘合好的考卷還給了他。隨後板著臉道:“這事就這麽過了,今後莫要再做。還有半個月就要府試,需得把心思用在溫書上,府城路遠,你們最好提前幾日過去。”

他輕咳一聲,又道:“以後莫要讓那丫頭造次了,對著師長大呼小叫的像什麽話。”

趙凜欣喜,朝顧山長深深拜謝,心裏卻在想:不能出考卷了,要怎麽掙錢呢?

要是顧山長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定要氣得仰倒,拿鞋拔子抽死他個厚臉皮!

趙寶丫眼巴巴的等著她阿爹回來,知道顧山長沒再訓斥她爹後,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先前對顧爺爺實在不禮貌。她一晚上都在做夢顧爺爺被她罵哭了,躲在被子裏哭。次日一早,等她阿爹去上課後,她噠噠的跑到顧夫人處。

彼時,顧夫人和顧山長還在用早膳,忽見她大早上的急急跑過來都有些驚訝。

顧夫人還未開口,小團子先撲通一聲跪在了她往常念經的蒲團上,直直的看向顧山長。顧夫人嚇了一跳,連忙擱下碗去扶她,急問:“這是怎麽了?好好的跪下做什麽?”

顧山長雖未起身,也渾身的不自在,輕咳後蹙眉問:“老夫不是沒罰你爹嗎,這又是做什麽?”

小寶丫不起來,小奶音裏都是認真:“寶丫是來認錯的,我昨天不該說顧爺爺的。顧爺爺是好人,讓我待在書院還收了阿爹做弟子。”她抿唇,澄澈的雙眼直面兩人,看上去乖巧又真誠。

收他阿爹做弟子完全是沒人下棋。

顧山長被這個小娃兒弄得頗為不好意是,又咳嗽了兩聲道:“不用道歉了,昨日老夫說話也有些沖。”

小寶丫跪直了身體:“要的!”她從身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木盒遞了過去,眨巴眼很認真的說:“道歉要有誠意,我把我最喜歡的存錢罐送給顧爺爺吧。這是阿爹親手給我做的,裏面還有暗格呢,可以放好多好多的私房錢,這樣顧爺爺就不用到處藏了。”

顧夫人面帶微笑,扭頭看向顧山長:“私房錢?”

顧山長眼角抽搐,很想讓小團子閉嘴。

然而小團子絲毫沒收到他的警告,繼續道:“先前是我和阿爹不對,不該用顧爺爺藏私房錢的事逼他留下我的。也不該因為他說了我阿爹的壞話就故意巴拉出他的私房錢讓顧阿奶知道。都是寶丫的錯,顧爺爺原諒我吧?”

顧山長嘴都瓢葫蘆了:“原,原諒你了,趕緊走!”

顧夫人斜眼睨他,聲音拔高:“走什麽走?讓她繼續說!”

小團子話鋒一轉,看向顧夫人:“顧阿奶,你不要罵顧爺爺了。我阿爹說‘人非聖賢’,有毛病是很正常的。我們家隔壁村的老頭是個酒鬼,我二叔喜歡賭、還有喜歡罵人的、喜歡打人的、顧爺爺比起他們已經好很多了,只是喜歡藏點私房錢。又不花,也不藏很多,你就讓他藏嘛。”

小團子很認真的在給顧山長求情。

顧山長神色微動,焦躁的心漸漸沈靜下來。顧夫人也壓下不滿,細細思考她的話:看似稚嫩,好像也頗有道理。

等趙寶丫走後,顧夫人手搭在那個存錢盒上看向顧山長,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這點上不可理喻?”

顧山長雙手交叉,不說話:多說多錯,不說不錯。

顧夫人驀的笑了,把存錢盒推到他面前:“也罷,就給小寶丫一個面子吧,今後莫要到處亂藏,準許你私房錢放在這個木盒裏。”

“真的?”顧山長大喜過望,轉而又覺得這樣有失威儀,又恢覆插手狀,輕輕嗯了一聲:“那多謝夫人了。”

裝!你就裝!

顧夫人深吸一口,走了。

顧山長揮退伺候的小廝,這才捧著那存錢罐欣賞起來:哎,這禮物最合他心意不過了。

仔細想想,趙凜和他那小閨女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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